云泥(起)

点文第一发 @南疆養鹿人 

※已作出调整

·面瘫痴汉炮×面瘫禁欲毒  

·设定微妙

·慢热,阅读时请保持心态平和


》楔子

又是一个水雾缠绵的幽夜。

稀薄的绵凉柔缓均匀地侵蚀而下,湿淋淋地包裹住一方空气。

唐远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直挺挺地仰面朝天,双手交叠在胸口,有规律地放缓呼吸,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势陷入放空身心的思念。

 

他正在等待一个梦。

 

日有所思、方能夜有所梦。

所以,这是唐远生平第一次有意识地去思念一个人。

他记得那块包围在雾气与密林中央的宝地:

那里有明镜般的浅潭和铺织地毯的草与花,微风一起便惊起铺天盖地的素色蝴蝶;

他记得大泽中央有棵枝繁叶茂的巨大古榕,从天光乍破到夕日斜隐都沐浴在暖光中,在水天之中流转一树幽绿温润的明澜;

他还记得,树荫深处常常坐着一个纯白微紫的妖灵,在有风的日子里,妖灵长长的白发会在空气里沐光轻摆,罗网蚕丝,那与凡世格格不入的色彩下潜藏着这个世间最温暖、最美好的东西,是他曾经拥有的东西。

坐着、站着、躺着,步行的时候、蹿跃的时候、滑翔的时候,点头的时候、机械应答的时候、腰刀带溅出满目鲜红的时候,每时每刻、不舍不放。

他思念那人低柔清泠的声音,思念那人自然逸散的水香,思念发梢从指间落下时的丝丝滑凉带着令人微醺的酥痒;他思念那人总是游离物外的背影,思念那看起来轻盈似不入凡世的骨,思念那些裸露在外的柔白皮肤。只是这么想着,指尖便仿佛触碰到了那些富有活气的弹性与柔嫩,通过丝丝缕缕的思念,纤毫毕现。

唐远病入膏肓般思念着属于那具身体的全部,以致于在清醒时也会出现幻觉。

他常常会觉得自己在拥抱那个人,仿佛拥抱着一团柔软的热雾,那感觉熨帖而安宁,宛如回到了母体的羊水中。

也许除了思念,还有臆想。

那些他未曾袒露的心迹与无法表达的情愫,正一遍一遍在脑海中回旋着,无声倾吐,喋喋不休。

 

 

》起

唐远初次见到那个人是在某次任务的归途。

本来,他是没能回去的。

西南武林局势动荡,中原第一大教——明教的爪牙于不知不觉中已然伸到此间隐秘的腹地,明里暗里的威胁都日益深化,这显然引起了唐门高层的重视。

恰巧,唐远极其擅长潜伏。良好的过往记录证明了他有足够的冷静与细心来整合繁琐的线报,于是唐远理所当然地接到了“探查西南地区明教分坛”这个处于风口浪尖上的任务,孤身一人。

起初唐远并未给予这个任务过多关注,直到某一天,他的腰刀被迫出鞘、切开人体咽腔气管的血肉。

在那个健硕的异族男人闷声倒地的瞬间,他下意识抬头,只见遮天蔽日的林翳渗透昏黄,树杈的高处不知何时落满密密麻麻的枭,对对明黄兽瞳静默俯视不请自来的入侵者,闪烁着纯粹无暇的光。

那些小型枭鸟是某种猫头鹰,拥有无比锐利的夜视力与无比灵敏的听觉,唐远知道这些扁毛畜生定是那些异族最忠实有力的爪牙。

他没有想到此地明教分舵正处于急剧膨胀的阶段——内有掌旗高手、外为信众附庸,不知不觉中竟已然侵蚀到深山老林各处半开化的村寨部落,这是他未预料到的发展速度。而就是这一步的疏漏致使他的探查路线出现了偏差。

潜伏过程中,毫厘的偏差都有留下痕迹的风险,痕迹,往往意味着暴露。

随手丢开手里的尸体,唐远并未去做无用的毁尸灭迹。虽说杀掉了那两个尾随者,但他自知杀不完那些高处的枭。有它们在,饲主便会闻风而来,机关翼也等同于报废。

几乎是一个瓮中之局。

之后的事不出唐远所料。昼有苍鹰夜有枭,本该为暗影的他暴露在明面,几乎陷入了无止境地迂回奔逃。随身的补给渐渐消耗殆尽,而暗处的敌人在数量与质量上也愈发难以对付。

迫不得已下唐远终是停止了杀出血路的计划,转而选择了最稳妥、也是最考验运气的一个办法:隐蔽脱逃。

与温水煮青蛙同理,即利用一切天然环境尽可能隐藏己身踪迹,如最常见的小型野兽那样,大部分时间都静静伏在灌木丛收声敛息,连同气味也一并化为环境的一部分,主要用以摆脱那些狡诈的扁毛畜生。

这办法说来十分简单,存在的变数也只有一个,那便是“人体极限”。

他不知道明教外围的势力究竟到了何处,因而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能否支撑到彻底脱离这个“瓮”。

但他别无选择。

 

苗疆的气候惯常暖湿而多变。

五日后,唐远终于摆脱了那些空中的耳目,回归了自由。他的伪装实在太过成功——周身裹满了黑淤的泥沼,所有裸露的皮肤都糊在腥浊之中,依稀可见那腐物烂叶中有活物正毫无芥蒂地游动着。即便此时有苍鹰径直落在他身上,怕也只会把他当作广袤大地的一部分,一块恒温而会呼吸的淤泥。

唐远安全了,但他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一方面,为了尽快摆脱追踪他不断往陌生的林域潜进,结果便是全然迷失所在。

另一方面,这些天的正面交锋留下了不少伤口,加上须时刻注意躲避禽鸟的间歇巡逻、并抓住空隙移动,连续的高度紧张使他身心交瘁,本就没什么水食摄入的身体更是到了极其糟糕的境地,糟糕到几乎只剩下维持最基本思维的力气了。

唐远半睁着眼歪靠在树身上,这个瘫坐的姿势已经被保持了整整一个白天。

头皮里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微刺感,大概是有百足类的虫从发间爬了上去,也有可能是什么玩意的卵被体温孵化出了一批幼虫。

唐远麻木地眨了眨眼,看着湿哒哒的泥块从眼皮上坠落,同时滑下来的还有一条蚯蚓,正堪堪挂缀在他睫毛间,细长褐红的身体缓慢伸缩着一点一点往下爬,继而消失在视界中。

一阵突如其来的林风带着水与土的味道柔缓拂过面颊。有只微紫的粉蝶正在黄昏浮动的柔光里悠悠盘旋,它在唐远的鼻尖徘徊片刻,兀自停驻在他唇部,静悄悄地把翅膀收敛成一瓣。

唐远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感受着那隔着微湿稀泥传来的触感细碎而鲜活,紧接着,张嘴一口咬住昆虫柔软的身体迅速卷进牙床咀嚼,“呸呸”两下吐掉蝴蝶的磷翅,一气呵成。四片漂亮的薄翼像枯叶般飘转无迹,他瘫着脸咽下腥涩发苦的浆液与肉块,死寂的胃部终于传出些运作的实感。

林子里的光线已经很暗了,夕阳将落未落的时段,四周渐渐凝聚出浅薄的雾气来,可见不久便要入夜。

唐远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过这个夜晚。

这些天,除去扒拉一些的细白草根,唯一到嘴的肉便只有方才的蝴蝶,对亏空的身体而言顶多算个安慰。只可惜那条蚯蚓终究是爬到耳朵边去了,不然的话还能多加一餐,就是不知道跟蝴蝶比起来哪个更难吃。

唐远面无表情地想着,突然怀念起唐家集的水煮肉片来。

 

乳白色的薄雾如涨潮一般蔓延开来,很快吞没了暖黄的柔光,接着仿佛将之化为养料般愈发壮大,最后连影影幢幢的林木也一并吞没,整片天地都被迫陷入浓稠的冷白中。

这雾……怎么会这么大……?

未等唐远疑惑完,便听得“叮铃”一声脆响,含含糊糊嘤嘤回鸣,从四面八方的遥远阵阵荡进他的骨髓。

有什么人正在大雾的深处,且在不断逼近。是追兵,还是过路的当地人?

唐远挪动了一下脖子,僵硬的手腕动了动,剥开腿侧的泥壳挖出三段薄薄的金属,慢慢扣在掌心,呼吸变得更加迟缓轻微。

这时,他看见了铺天盖地的素色蝴蝶。

铺天盖地的粉白与微紫飘浮在空气里,于一片冷白中浮闪着萤火的光亮,不张扬不华丽,却偏偏让人移不开目光。

视线破开蝶阵,唐远看见了那个人。淡墨的颜色化开层叠的白障,像缕轻烟脱出雾气的包裹渐行渐近,唯有那阵铃声还似在天边般渺远。

他身着式样繁复的异族服饰,轻软的布料缀着片片亮色银饰,大片白色的肌肤裸露在外,那是与这片雾气不同的白色,透出温暖鲜活的色泽;正是通过这些外露的部位,唐远判断出这是一个男人,虽然他丝毫不愿承认这是一个男人。

男人有着精致到雌雄莫辩的美好侧颜,披散的头发几近到踝,雾染一般的白;他赤足走在林间的潮湿与微泞中,却未沾染星点污浊,仿佛每一步都只是踩踏在虚空中。

纯然神秘的白与紫,恍如只存在于梦境中的妖灵。

一瞬间,唐远脑海中甚至闪过一个荒诞的想法——仿佛他,便是这片雾。  

唐远看着这个人优雅而空灵地前进着,一步一步从面前走过,突然间,男人却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脸来。

唐远屏住呼吸,定定地看着他走过来,停住,微微偏过脑袋,那张绝美面庞上的神色极淡,眸子是晶莹的柔紫,眼底锁着细微的好奇,干净的瞳仁里印出自己脏污的倒影,接着他缓缓倾身抬手,上扬的修长手指似是想尝试着触碰。

唐远的瞳孔猛然皱缩起来。

他感知不到这人身上的任何气息:敌意的,善意的,或是带着某种目的性的,没有,什么也没有,没有那种身为常人该散发出的带有明显情绪的气息。

对于唐远这种资深夜行者而言,感知不到气息的人通常只有两种:一种是死人,另一种便是实力远远超己身的强者。而眼前的这人,明显是活着的。    

眼见那柔白的指尖就要触碰到自己的睫毛,唐远的手指动了动,决定先发制人、以下克上。

枯竭的身体硬是从原地跃起,锋锐的金属削断了雾白的发丝,在男人的颈侧留下一道创口;接着他用糊满黏腻淤泥的肮脏双手抓住这个男人的脖子,利落地反身将他死死摁在潮湿的树干上。

“你是……谁?”唐远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淡色的男人,长时间未被使用的声带音色嘶哑难听。

被掐住命门的男人并未说话,只略有不适地抬起下巴,神色依旧保持着波澜不惊,仿佛面前这个腥臭污浊的怪物未对他产生丝毫威胁。微紫晶莹的眼瞳缓缓下移,男人静静注视着唐远那因力竭而微微颤栗的手掌,他再次抬起手,却是面无表情地抚上那微颤的掌背,随之轻柔地拍了拍。

异象顿生。

身上沉积的淤泥开始流动,所有的泥土和腐殖物纷纷向着男人的手移去,那只指骨修长的手仿佛一个无底的漩涡,数息便吞噬了全部的污浊。末了男人轻抖手腕,一把大小长短各异的虫豸从他掌中簌簌而落,依稀可见一条眼熟的蚯蚓扭动着细长的躯体,一着地便飞快地钻进土壤中。

接着他又转动眸子看向唐远的胸口,速度极慢却不容拒绝地从唐远衣料的缝隙里拈出一片白,唐远飞快扫过他的指尖,发现那是片磷粉剥落的蝴蝶残翅,在察觉的瞬间,男人也垂脸下柔密的浅色睫毛,继而慢慢收拢手指,把失去活气的单薄磷翼扣进掌心。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唐远没来由地觉得这个男人似乎有些伤心。

但由于此人的零气息实在太具有威胁性,所以唐远主动忽略了这一感知,转而继续努力保持着抓握的力气,冷冽低哑地再次追问道:“你是谁?”

而这一次,男人终于开口了。

“你别怕,安全了。”

那声音低柔清冷得仿佛一匹绸缎,缓缓把他那颗隐隐焦灼不安的心包裹了起来。

尽管知道不能相信陌生人的言语,可唐远却错愕地发觉,双手居然在一点点失去气力,最终从男人洁白修长的脖颈上滑脱,且更令人惊讶的是,那之上印着的淤紫与之前的划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很快便恢复了毫发无伤。

“你,到底……”唐远喃喃着后退了一步,只觉得自己在做梦。

男人扶住树干站直身子,清凌凌的眸子专注打量着眼前覆着面具的唐门弟子,突然便对着他遥遥伸出了手,秀美的唇瓣缓缓开合,接着吐出了令唐远毕生难忘的四个字:

 

“跟我回家。”

 

❀❀❀

当唐远猛然从床上惊醒的时候,天还亮着。

光线从头顶不知所在的缝隙间射入,淡淡的木料清气和不知名冷香萦绕鼻端。这里似乎是一个树屋。

唐远翻身坐起,不明材料的轻软织物从结着血痂的上身滑下,伤口都得到了妥善处理,然而,他却对此前的事却全无记忆:比如,此地所在何处,又比如,那个叫织雾的神秘男人是怎么把他带来的。

唐远静坐着沉思了一会,花足了时间环顾四周,接着极缓地起身,拣起一旁有些褴褛的裤子穿上,就这么赤着上身在屋内无声走动起来。这间树屋十分宽敞,主要由两个部分组成——门的一侧是一个里间,被门旁里凹的木头拐角挡住了些,依稀可见内里堆放着不少杂物,以及一些像是储物用的装置;唐远在其间发现了不少书本残页,除却常见杂记典籍外,居然还有好些难得的绘本。另一侧主要是他躺的那铺着厚厚皮毛与羽绒的“床”,并无床头之类的构造,就是个平地隆起的实木台子;一边还有木制的矮桌和小凳,侧壁上则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凹陷,仿佛是陷在木中的大型壁橱,唐远在那里找到了从自己身上拆下来的各式暗器、腰刀以及面具。他顺手拿起面具合到脸上,冰凉生硬的熟悉触感压下了面对陌生环境时的细微情绪,让他恢复了惯常的古井不动。

房内除了唐远并无旁人,于是他走回到属于门的位置,那里有一片虬结得死紧的藤样气根。唐远试探性地将手置于其上,还没摸索几下便听得“喀拉拉”一阵响动,那蛇缠的粗壮气根竟有意识般自行扭动错位,好像有人拽着其中一头打开一个活结;登时,天光杂糅着清新的空气一并涌了进来。

……这是什么机关?唐远皱着眉绞尽脑汁也没弄明白原理,只得暂且放弃,两步走了出去。

外面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他站在一个原木的台子上,而这间屋子原是一棵巨大榕树的内部,它堪堪嵌在树冠下的那截树身里,站在此处往下看,只见榕树主干十分粗壮,出土的气根虬曲缠绕有如蛇阵,四散的枝叶撑开数百尺长的伞盖。渐褪的天光斜斜暖镀光圈,浅潭静水中树影镜像清晰,乍一看来竟不觉有些震撼,仿佛它便是这方大泽的主宰。

高处的视野很好。夕日将尽,天空呈现一片橘粉与蓝紫的过度,群星斑斓的棋局正在成形。似曾相识的黄昏让人恍惚觉得时间仿佛还停留在昨天,但唐远心知自己该是昏迷了整整一昼夜、或者更久。

一块浑然开阔的沼泽。连片浅潭环环连缀,绵密的草甸洒有星点碎花织覆成毯,远处的密林里还似有若即若离的雾气残余,仿佛是故意围拢住这方天地的迷障。

唐远正打算下去走几圈,突然间“叮铃”一声,他听见了那熟悉的铃音,仿佛是从身体内部回旋而出那般明晰。

视线尽头的林中出现了铺天盖地的蝶群,大片大片,蝶障中央的男人正越过密林,缓步走入这方开阔的大泽。那样遗世独立的纯白微紫,嵌在这片风景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伶仃,但细看之下又觉得水乳交融,就像他从最初便该存在于此。蝴蝶纷纷四散寻了树干草尖栖息,每一只都成了静止的斑斓,妖灵赤足踏在涤清潭水上,梦游似的缀着涟漪而来。

唐远静悄悄地缩回门内,紧贴在侧壁屏息凝神,细微的脚步声出现在平台上,到门前时略作停顿,大概是惊咦于门为何开着吧,然即便如此,一抹白影还是如期而至。

纯白发丝从眼角划过的瞬间,唐远动了。

他猛扑向男人毫无防备的背部,一手拧住他右臂按在身后,另一手则抖出腿侧暗缝中藏着的软索捆住他左臂,同时臂弯紧勒住男人纤细的脖颈。

“你是谁?”唐远将人锁在怀中,语气淡然而冷硬。

“织雾。”冷泉似的声音响起,男人有些不适地转了转脖子,柔长的发与银质发饰统统蹭在了他身上。

“别动。”唐远紧了紧胳膊,皱眉道。

“疼。”名为织雾的男人不动了,只枕在他肩上静静抬起漂亮的柔紫色眼睛。

“……这是哪里?”唐远心头一震,却是微微撇开头去。

“我家。”织雾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只听得一阵枝干碰撞的响声,门兀然关上了,“你这样,阿榕会生气。”

阿榕?阿榕是谁?正想着便脚踝一紧,一根树藤伸到眼前狠狠卷住他脖子往后一拍,突如其来的窒息让唐远头晕眼花,再回过神时已被交错的气根牢牢捆在了木墙里。

“我没事。”织雾款款走到唐远面前,目光却是看着那些根的,“他受伤了,阿榕你松手。”话音刚落,那些气根便游走着散开了,唐远慢慢滑落在地捂着脖子咳了两声,面上虽无表示,墨色的眼瞳却明显微微瞪大。

奇门异术他是不知,但他知道世间机关奇巧者众,却单单无法控制活物。若非人力可为,那便定是怪力乱神之流。如此一来一切便都能被合理解释了——织雾确实不是人类。

“你呢?”妖灵赤裸着双足步步靠近,足弓与脚趾的形状都细润好看,织雾在他面前缓缓蹲下,轻声询问道,“你的名字?”

唐远抬头,只见面无表情的男人眼中正闪烁着明显的好奇。于是他说:“唐远。”

说来也奇怪,在知道织雾并非人类后,他的心中突如其来的一片安宁,就仿佛内心深处一直在希冀着这么一个存在似的。

膝盖上骤然传来一股大力把唐远吓了一跳,他发现自己竟被环住双腿像拔萝卜一样提了起来。忽如其来的外力让唐远重心不稳,上身一晃便直直倒向织雾肩头,他有些尴尬地抬手撑扶,却听见织雾这么说道:“你累了。我来。”清润低音像是汩汩的泉涤过耳边,透着衣料也能感受到从那人手掌透出的令人眷恋的融融暖意;大概是顾忌到自己的伤口,他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平缓,稳到像是踏在虚空中前行。

于是唐远沉默地挂在织雾背上,脸边一侧是裸露的脊背、一侧是裸呈的大腿,无论他往哪儿看,视线余光里总有大片莹白的肌肤在晃动,于是唐远努力将视线投向空气里轻摆的发,却见微光里及臀的长发像是纷飞的蚕丝,泛其一片生机勃勃的柔白光晕。

数息后唐远干脆闭起双目眼不见为净,然而在视觉失去的瞬间,恬淡清雅的水香幽然溢满整个肺腔,同时有一两丝白发若即若离地拂过面颊,泛起阵阵难以言喻的痒意。晃动间鼻尖似乎擦过了什么柔嫩绵滑的东西,还未来得及细想,面上便阵阵微热起来。

大概就连唐远自己也没发觉,这是他自明事理以来的第一次卸下心防,默许一个陌生对象的接近与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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