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与蝶】Tenth Night

唐家集的夜很静。

一队巡逻卫兵急急穿过石板铺就的街道,在萤石与少许明火的微光里神情肃穆。

月光正在这静谧的城池中小憩,很快便蔓延到不远处的崖壁,蔓延到镶嵌其间的巨大堡垒之上。

堡垒最下方腹地中,严丝密合的门扉正随着机簧轰鸣声打开一线缝隙,一名墨蓝衣袍的青年抱着沓卷宗从中步出,穿过深灰色的裸岩向外堡方向走去。

在踏过引水渠上的石桥时,青年停下了脚步。

他从空气中嗅到了逸散开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唐沛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他知道,有什么人,正在某个角落里窥视,更何况这人根本无意掩饰自己的气息。然而他只略一停顿便继续前进,随后在第一个建筑物的拐角处被毫不意外地拖入间隙的阴影中。

“螳螂,再动一步,死。”

刻意压低的声音从耳畔响起,某种尖锐的利器正牢牢抵住后腰。卷宗哗啦啦落了满地,唐沛十分配合地举起双手投降。

“回答我的问题。”来人的气息似乎有些不稳,但依旧紧绷着用耳语的声音问道,“你们的人,把蝶族来使……把蝶族国师枯素转移去了何处?!”

唐沛闻言微微一愣,继而安静地眨了眨眼:“你……是蝶族禁卫军长容涟吧?”话音刚落后腰便传来一阵锐痛,接着是嘶哑的警告:“回答我的问题。”

“现在外面到处是找你的人。”唐沛答道,“你所杀的逆斩堂暗部首席唐梓涣大人的遗体已被发现,他是吾王心腹,明面上更是年轻有为的外交重臣,深受族民敬仰。今夜一过,有关你的通缉令就会遍布整个王城,不多时,你在螳螂族将再无立足之地。”

他说得不徐不疾,却直击要害:“而不论军长大人能否脱身,此事都会成为螳螂族对蝶族不利的……借口。想必,这些都不用在下提醒吧?”

啧!他当然知道。

容涟暗暗咬了咬牙,眼里有懊恼与自责一闪而过。

杀死唐梓涣后,连日亏空与羽化的负荷使得身体彻底罢工,他勉强支撑着回到地下森林,在触到树木枝干的瞬间便昏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半个晚上,全靠潜意识不断挣扎才险险恢复意识。清醒的瞬间却发现身体酸软得不像话,四肢几乎动弹不得,稍一使力就颤栗个不停;费力地摸了摸额头,不仅表皮沉沉地发着烫,连呼吸都灼热得惊人。看来是这段时间的疲劳一次性爆发了,然而,他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好好调息恢复。

来不及唾弃肉体的不争气,用力撕咬下事先贮藏在树洞里的干瘪树果,酸涩的碎渣刺激着味蕾,他强迫自己咽下这聊胜于无的补给,只稍作休整便全力赶往王城,为的就是尽快达成目标以免东窗事发。

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没想到螳螂族的反应居然如此敏锐迅捷,仅仅半夜便发现了端弥,简直像是……未卜先知一般。

唐梓涣的死带走了最后的筹码,孤军奋战,他要如何才能与一整个种族相抗?

感受到身后传来的些许迷茫,唐沛垂眸微微一动,这一下唤回了容涟的意识,他迅速摇头甩去脑内消极情绪,想到自己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走神,顿时出了一背冷汗。

额头烧得更厉害了,再拖延下去身体定然会支持不住,而这时候倒下……便等同于死,已经没有条件让他继续在这只螳螂身上浪费时间了,什么样的人嘴能撬开什么样的人嘴撬开了也不能信,这一点容涟还是分辨得出的。

“抱歉,在下真的不知蝶族国师身在何处。”

就在容涟打算下手敲昏青年的瞬间,这句话让他生生刹住了车。

“但在下可以告知你吾王所在。”

“你……”容涟喉结微动,眼里满是惊疑不定。

“看见了吗,最上面的那个露台,往里,便是王的居所。”青年背对他向着内堡颔首,周身气息温和无害,语气也十分诚恳,“吾王知晓一切。”

容涟循声望去,他没料到一族之王的居室居然就在如此醒目的地方。几夜前四下搜索枯素所在时,本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一原则,他也曾想过冒险从这些高处的开口侵入,虽说后来被岩壁上独立于内堡的塔楼吸走了注意力,但那个露台一直在他的备选方案中。

但他更没料到的是,这只螳螂居然会好心告诉自己情报。

“你有什么目的?”事出无因必有诈。

唐沛不说话,良久低柔地叹了口气,竟是十足感性地说道:“……在下只是觉得可惜。”

于是容涟毫不客气地将肘刃递进一分,刺破最外侧的皮革:“带我进去。”

“你会死的。”唐沛一动不动,“你赢不了王。”

“既然如此,你就不该告诉我这件事。”轻扯嘴角,容涟眼里满是决然的光,“不管阁下有什么目的,借刀也好邀功也罢,此刻,你我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说着,冰凉刀锋浅浅华破腰后,麻痹感沿脊柱攀上,最终在背心附近滞住。

唐沛感受着身体的变化,想到唐梓涣的死因不由苦笑出声:“看来……在下是不得不舍命陪君子了。”

 

这是容涟第二次光明正大地进入螳螂族内堡。

上一次他的身边还有着枯素,对螳螂族也还留有三分期待与憧憬。而这一次……扭头见青年站在石门下,只向上稍一挥手便有人将门打开,连例行盘问都没有。

尽管披着从路人身上扒下的罩袍掩去了气味,但这并非被轻易放行的主要原因。容涟忍不住多看了唐沛一眼,显然,身边这只螳螂在螳螂族中绝对身居高位,说不定也是螳螂王的心腹要员。可这样一个人,为何会在初时主动……?容涟绝不相信他是真的出自“受到生命威胁”这种理由,但也想不出能合理解释的内因。

内堡层层嵌套,结构远比表面上看起来复杂,墙壁上嵌着冷色光晕的萤石照明,很少能见到明火。容涟看着唐沛熟练地七拐八拐,神态自若地与熟人打招呼,丝毫看不出受制于人的样子,偶有几人对裹得严严实实的容涟起了兴趣,唐沛便假称是自己新收的徒弟搪塞了过去。通过他们之间简单的交流,容涟得知青年的身份为螳螂族的首席药师。

“你……给这里的人看病治伤?”

“算是吧,一般无需在下出手。”唐沛笑笑。

能医治伤痛,这在蝶族中就好比祭司,是大公无私、值得尊崇的存在。想到枯素,他倒是平白对眼前的青年有了些亲近的感觉。

“你喜欢医术?”容涟不知怎的便问了这一句。

“……嗯。”唐沛顿了顿,“可惜族中环境恶劣,典籍中记载的药材,在下多数未见过实物。素闻蝶族医术精妙,本以为这次……”声音戛然而止,他不无遗憾地叹了口气。

容涟的眼神不禁暗了暗,心想若是螳螂族中像青年这么想的人多些就好了,只是……就算他们能发出声音,也会被那个专制的王压制下去吧。

若非立场相对,他倒是希望能与之结交一番。

“到了。”正这么想着,唐沛停下了脚步。

“走廊的尽头便是吾王所在,这个时间段不会有卫兵经过,你……”他欲言又止地略略回头,墨蓝的瞳仁里透出些许关心,即便不知其中有几分是真心实意,容涟还是不可抑制地心里一暖。

“你叫什么?”他静静地对视过去。

“在下唐沛。”唐沛有些错愕地下意识答道。

“多谢。”容涟颔首,突地抬手一击狠劈削中唐沛后颈,眼见青年表情还未来得及切换便软倒下去,这才将人拖进走廊边放置杂物的房间里,随后割开他的衣服。

后腰处的划伤已然泛紫,有诡秘的灰色纹路沿着伤处蔓延到脊椎,颇有些触目惊心。容涟低头含住裂口,只稍一吮吸,那些纹路便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待到双唇离开时已能渗出正常色泽的鲜血了。

其实,以唐沛的身份,容涟本打算挟持他以增加一分机会的,但最后却不知为何不愿下手了。大概是因为,这是蝶族与那些“掠食者”之间的事,自己做不到牵扯无辜吧。

正如唐沛所言,这条走廊很安静,无人打扰,他畅通无阻地便走到了尽头,在那里有两扇既大气又精致的雕花大门。

容涟闭着眼深吸一口气,拧动把手,发出“喀”的一声轻响。

随着门扉打开,他再次看见了稀薄的天光,以及不远处站立着的那个黑衣男人。

即便听见声音,男人依旧波澜不惊地伫立在房间中央,一身浓重的黑融于夜色,几乎不分彼此。

那种岿然不动的气质给了容涟仿佛这个人能掌控一切的错觉。

他很强。

若说唐梓涣跟自己是势均力敌、不容大意的对手,那么眼前这个男人,便是一座山。

“你便是蝶族的禁卫军长吧。”在他打量男人的同时,男人也缓缓转过身来,意外俊美无涛的一张脸,与之视线相交的金色眼眸里没有丝毫意外,“孤,乃螳螂族现任族王唐清。”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容涟的瞳孔不自觉缩了缩。

这就是……螳螂王。

掠食者们的核心,这片大地上巅峰的存在。

容涟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在斗篷里握紧手里寒芒闪烁的肘刃,尽量平静地开口:“螳螂王,恕在下冒昧,我族本着和平结盟的意愿前来邦交,然贵族却突然发难扣押我族使节,且对我族国师百般凌辱,不知贵族究竟意欲何为?!”

面对他可谓是咄咄逼人的质问,唐清神色未变,也并无回答的打算,只淡淡说道:“……意欲如何?你杀了孤的得力部下。”

容涟听了一愣,接着咬牙切齿:“分明是你们先欺人太甚!”

“有求于人的,是蝶族。”

“哈,所以贵族便能毫无顾忌地乘人之危了!?”不怒反笑。

“要跟孤说理,叫蝶皇过来。”唐清无谓地移开视线,一副不愿再多说的样子,“你还不够资格。”

蝶皇……他们居然还妄图染指王!!

一想到枯素还有自己曾遭受过的屈辱,强烈的怨愤涌上心头化为无明业火,容涟一把掀开罩袍,布料尚未落地,整个人便已转瞬消失不见。

“你——休想!”

唐清波澜不惊地抬头,紧接着后撤一步,恰好避开擦着鼻尖而过的锋刃,眸中液金流动,猛地往空中一抓、继而一拧。

闷哼传来,掌心的实感转瞬即逝,唐清也不意外,行云流水般地原地隐现,漆黑身影划出有形的弧轨,依稀见得他抬臂一抓。

“呜!”

随着两声金属落地的脆响,待到他再次站定,手里已然多出了一个人。

太强了……

虽然自身状态很差,但容涟在方才短短数息内体会到的一切还是……太过惊人。

他连唐清的动作轨迹都未来得及捕捉,手腕便被截住干脆地拧脱了臼,随后在第二回合中又被单手抓住颈子提吊在空中。

呼吸被这只轻飘飘的手掌所夺走,毫无反抗的余地。容涟狠狠瞪向古井不动的螳螂王,不甘地一咬舌尖,眼底猩红的光芒闪逝,同时腰腹一个用力抬起双腿绞向唐清的肩臂,带起一片惑人的红。

他想企图借用腿部的力量扭断这条胳膊。

但是,他快,唐清的速度更快。

男人简简单单抬起另一只手,在容涟提膝的瞬间一拳突入他空门大开的腹部,生生击散了蝶族还未成型的羽化。

这是容涟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束手无策。仅仅一击,来自天敌与王之力的双重压制便使得他所有的防御能力形同虚设,疼痛穿过肌肉从内部炸开,脏器都似被搅碎。容涟不自觉痉挛着,呛咳着呕出一口鲜血,眼前黑雾一阵接一阵涌起,浑浑噩噩地失去了反应能力。

“刺杀族王,按我族律法应该施以剐刑,但你现下还有活着的价值。”唐清面无表情地松开虎口,“所以,孤暂且留你一命。”说罢,他揪住容涟的头发,手掌带起银辉直截了当往同一个地方补了一拳,这次容涟哼都没哼一声便阖目昏死过去,淅淅沥沥的血沿着嘴角淌下。

松手任失去意识的蝶族滑落在地,唐清轻轻击掌,静候在外的侍卫迅速进来把人带走,没发出一丝多余的声音。片刻后,一名漆黑皮衣的青年在唐清身后三尺处站定行礼,神情肃穆地唤道:“王。”

“怎么样?”唐清负手背对着他,视线游离于室外暗沉的天。

“方才,属下的随从证实了唐沛的不在场,蝶族国师的线索断了。”鬼火般荧绿色的眸子缓缓眯起,唐殷恤的脸色无比阴沉。

“嗯。”唐清淡然颔首,“蝶族那里可有什么动向?”

“漏网之鱼已进入蜂族境内,两日内我族使者也将入境。为免意外,在蝶族国师可能回到蜂族的预期前,我族是否派出第二批使者?”

唐清沉吟片刻,说道:“你来判断。”

“是。”唐殷恤肃容颔首,接着他紧紧拳峰,声音猛然低沉了下来,“……唐清,他能坚持多久?”

黑衣的下摆动了动,唐清凝视着地上镶嵌的萤石:“至多,一个月。”

“这小子……还好意思说老子,结果自己玩得这么脱……”唐殷恤磨着牙,面上的肌肉狰狞地抖动着。

唐殷恤到现在还无法接受所见的事实。

不久前他接到传召,从塔楼匆匆赶到唐清处时,看到的却是气息全无的唐梓涣。

外堡巡逻的卫兵在经过城墙下的拐角时偶然发现了蜷缩在阴影里的男人。当时他们以为是个随处可见的醉汉,并未在意,还是小队长觉得有碍市容意欲将其拖走,这才惊觉此人竟早已断了气,随后,他下意识得借着月光看了看男人的脸——

想到友人七窍流血的惨状,唐殷恤狠狠空挥了一拳,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唐清,我不知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唐梓涣那小子说是说你看上蝶皇了,但我不信你做这些只是为了个男人。”轻吸一口气,他闭了闭眼,“我不会在乎你有什么隐瞒,也不会怀疑你的任何决策,只因你是我们的王。”

“我只希望一切都划得来。”

丢下这句话,唐殷恤也离开了这方露台,气氛又恢复了最初的寂静。

月亮已经完全沉到了西边,白光在峭壁那头的高空远远晕开,连天色也被冲淡,预示着即将破晓。

唐清垂眸看着他黑暗无光的王城,良久,慢慢褪下了右手手甲。

指骨修长的苍白手掌,线条优美,衬得其上斑驳无血的祭红裂口更显狰狞。

 

时间……不多了。

 

❀❀❀

 

“离开……”

“你不应该在这儿……快离开……”

 

是谁在说话?

茫然地睁大双眼,却只能看见有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如鬼魂般幽浮在空中,散发着一股似曾相识气息。

“你是谁?”

他对着虚空大声问道,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离开……”

那个声音又重复了一遍话语,这次带着些许焦急的意味,只是还不等人细细琢磨,天地便被灼目的白光所笼罩。

 

“啊!”

枯素睁开双眼,猛地从梦中惊醒。刚才他看到的东西,到底是……

然而,还未等有所回忆,他便听到耳畔个低磁的声音轻挑地说道:“哟,你醒了~”

循声愣愣地转过头去,眼前所见的是一张陌生而俊逸的脸,漆黑的发微微带着弧,没入男人脑后白蓬蓬的奇异发冠中,很有些俏皮的味道;直到看见那身熟悉的漆黑甲胄,枯素才终于想起,这个人便是自己昏迷前最后看到的……幻觉。

“你是螳螂……还是蝴蝶?好像还有一股……很熟悉的味道。”男人并未在意枯素见鬼般直勾勾的注视,只兀自凑到他颈边判断似地嗅闻着,有些困惑地皱眉,随即又摇摇头,“反正不能杀。”

半晌,枯素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你……救了我?”

“算是吧。”男人摸摸下巴没有否定。

得到回答证明可以沟通。枯素稍稍放松了一些,又问:“那,请问……这里是哪里?你是谁?”

“我叫云沧。”男人露齿一笑,“至于这里,你自己看就知道了。”说着,他举臂一指。

枯素缓缓抬头,向着云沧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视界里唯一的亮色,是白。荒芜大地上绵延的白色建筑群,鳞次栉比,沐浴着月光显得格外圣洁而庄严。

这是他从小到大一直看着的风景。

是他们不久前被迫放弃的,最为至高无上的,蝶族王城。

迟滞的思维终于渐渐运转了起来。

是了,他昏迷前见到的除了这个男人,还有“天灾”。

即是说,他现在所在的位置,该是天灾笼罩的鬼域。

那么这个叫云沧的奇特男人……

手指紧紧攥住衣袖,枯素轻声说出了那个电石火花间的猜想:“你是……天灾吗?”

“天灾?那是什么。”云沧一脸不解地眨眨眼。

“就是把这里变成这样的,黑色的雾,”枯素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你知道吗?”

“哦,你说‘它们’啊。”

他打了个响指,只见空无一物的地面上突然涌出一股浓重的黑气,接着压缩成凝视的带状物,云沧任它们四处游走,轻飘飘地笑着说:“是我的部下。”

“果然是你……”看着丝丝缕缕的黑雾乖巧地在男人身边打转,枯素猛地瞪大了眼睛,“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

“这是交换。”云沧用手指逗弄着黑雾,仿佛它们是切实的活物般,“很久以前,有人用灵魂为代价让我救活一个人。虽然很抱歉,不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遵守契约。”

“契约……?你到底……是谁……”枯素喃喃着,脸上浮现出一丝困惑与深埋的恐惧。

“我是谁?我就是我啊。”云沧笑了笑,露出一点点微尖的牙齿,“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两全其美的事,所以才会有我这种存在。”

“你是……”枯素浑身一震,有个字眼突然抑制不住地脱口而出,“‘魔’?”

“你感觉到了?哈哈哈哈,不愧是神最初开化的种族,你继承得很不错啊!”云沧笑得很开心,但枯素却止不住全身冰凉,一颗心顿时沉到谷底,方才积攒下的亲近感统统烟消云散。

外表再看起来如何像人,这个男人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异类。

魔,是从开化时代前便存在的一种禁忌。

能随心所欲地操纵人心、玩弄命运、颠覆规则。没有所谓的道德、正邪、是非,唯有契约。

它们强大而行踪不定,从未有人证实过亲眼看见过魔,但一切的记载却又都表明它们是切实的存在,与神等同,却是完全相悖的反相。

即便有一定的预知能力,枯素也从未想过这件事居然会和传说中的事物挂钩,他当时窥见的灾厄之源明明是与螳螂有关,怎么会……

他们要如何与这种完全不在同一层面上的存在相斗争?

“其实要想恢复这里也不难,比如你们可以多找些蜂过来,我算算……只要吃掉这块土地上一半的蜂,大概就攒够复生的力量了。”云沧说着面露无奈,“可惜,他每次都只想呆在这里,我不能随便到南边去,加上契约规定我不能碰螳螂和蝴蝶,否则你们是最好的原料。”

“复生?”闻言,枯素猛地抬起头,眼里迸发出慑人的光彩。

“不行。”男人仿佛有读心术一般,义正言辞地晃动手指,“具体内容我必须保密。”

“你刚才说的灵魂与契约……”

“这也不行。虽然你的灵魂很难得,但是我得先遵守这一个契约,就算你现在想让我杀掉宿主或是复原一切,也要等交易全部完成后才能进行。”

枯素眼里的光很快黯了下去,他失魂落魄地垂下头,手指紧紧攥住衣角。

“不过,你可以许一些不冲突的愿望。”

云沧转过眸子看向眼前这只贸然闯入的可怜小蝴蝶,心情似是极好地翘起嘴角,虹膜突然如银色的大网张开,晕开一片蛊惑的光泽。

 

“你有什么……想得到或是想摧毁的东西吗?”

 

 

》》》

枯素:……发现自己至少有一半时间在昏迷,是不是作者一想不到招过渡了就来折腾我?

容涟:……我也快了。顺便这货是不是每天只写一百个字。

止临:目测还有三十秒到达战场,坐等超神。

云沧:康忙北壁多来点人一起玩才热闹嘛~

叶存:我选择狗带。

林封:心情日狗。

唐沛:不想左拥右抱的螳螂不是好基佬。

唐殷恤:烦心事就跟作业一样总忒么扎着堆一起来。

唐清:来,不来,来,不来……

唐梓涣:……只想知道本宝宝是不是得躺过这个冬天_(:з」∠)_人家家好想媳妇妇啊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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